(这篇文可以单独看,也可和上次写的连看)
·新年·
宿醉后的早晨通常不会好受,这是极少喝酒的金智秀也知道的常识,可在最初的恍惚过去后,她很快就意识到额头的疼痛并非源自酒精,伸手摸了摸,肿了一小块,不过不是很明显。
我是…被打了吗?
努力回想着昨天的事,可记忆终止于站在门旁熟悉的身影,不论怎么推演都无法再往前一步,明明之前拉着友人喝酒聊心,晕乎着被送回来还模模糊糊有点印象,怎么到宿舍后的事就一点都想不起来了,酒精还真是坏事。
不过除去头上的红肿和因缺水而泛紧的喉咙,到没有什么其它难以忍受的反应,揉着额头坐起身来,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竟然还带点温热,奇怪,那个小孩,是怎么算出自己什么时候会醒的?
刚拿起水杯准备喝时,房门被轻轻地打开,来人手里拿着杯子,注意力全被用于控制全身重量于小小的脚尖而尽量不发出声音这件事上,以至于走了几步才看到坐起的金智秀,目光由专注闪过惊讶,继而又极快地被欢喜充盈。
“欧尼,你醒了!”
“唔,彩英”,开口还是有些困难,已经碰到嘴唇的水杯却被年下几步走近后取下,换上了她手里的那杯。
“那杯凉了,这杯热一点”,她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温柔的让人溺进去,“喝慢一些。”
什么嘛,分明要小上两岁,而且喝水还是会的诶。
愣神的瞬间,额头的红肿处突然被一个微凉的东西碰了一下,脑袋下意识地向后闪躲了一下,意识到是年下的手后才放松了身体。
“欧尼昨天喝醉了不小心从床上滚下来,磕到额头了”,她小心地拨开伤口旁的碎发,观察了一会,“还好并不严重,昨晚冰敷了一下,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喝过水后整个人精神了不少,额头的异样感也基本处在可以忽略的范围内,就没有必要再说出来让人担心。
“原来…,我还以为自己被打了呢。”
“欧尼你在想什么啊”,年下眯起眼,笑声从捂住嘴巴的手掌缝中漏出来,“这怎么可能。”
“真是太可爱了”,和年下待在一起的时候,这句话总是会突然从她嘴里蹦出来,即使听了很多遍,现下配上那人亮晶晶的透着笑意的眼睛,还是极具杀伤力。
耳朵尖有些发烫,赶紧开口转移话题,“彩英,我昨天晚上还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傻事没?”
记忆中在半醉半醒地时候和友人聊了不少有关年下的事,好像还猛夸了一阵,这些话要是被年下知道了,那可就糗大了。
“欧尼一回来就睡觉了,很乖,什么都没有做。”
“那说了什么吗?”
年下不会撒谎,只会避重就轻,让人一眼就看出隐瞒了什么,“欧尼饿吗,我去拿点吃的?”
“那就是有了”,伸手攥住年下,她的眼睛左右飘忽,像是偷吃被抓住的松鼠,浑身透着心虚,“快说,我们彩英可不能骗欧尼。”
“也没有什么”,她的声音一点点小下去,要凑的很近才能听清,“欧尼昨晚说今天一起去看樱花……”
“不过没事的,欧尼喝醉了嘛,我自己去就好了。”年下很快又补充说到,贴心地替她铺好了退路。
她很懂事,可这份懂事有时让人心疼,甚至气愤,为什么不能为自己多考虑考虑呢,客套生分的样子像极了陌生人,可她小心的行为背后藏着的一心为她考虑的心思又实在让人气不起来,真是的!
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把年下往门外推,那人愣住了,以为说错了哪句话,一个劲地道着歉,“欧尼你别生气,我记错了…”
“五分钟,我要换衣服,你也去准备!”
关上门的时候还看到她呆呆地站着,然后是一阵噔噔跑开的脚步声。
走出门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街上人不多,全都埋在厚厚的围巾和口罩后面,倒是大大地降低了她们被认出来的几率,推着小车的商贩凑在一起聊天,热气从锅边溢出,一直氤氲缭绕着升到半空。
买了两个鳗鱼烧垫肚子,这种热乎乎的小吃很容易让人觉得幸福,话语从塞满的嘴巴中断断续续地送出来,“果然快要过年了呀,街上,人都少了好多。”
“唔,是”,年下正忙着和鳗鱼烧作斗争,含含糊糊地应着。
“先吃一点,我们看完樱花回来再去吃饭好吗?”
已经吃到东西的年下显然心情不错,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食物沫子粘在嘴边,又被她舌头一扫卷进去,还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可爱地让人忍不住拍了拍她圆圆的脑袋。
脸又红了,真不禁逗。
看樱花的地点选在了远离市中心的一个位于山腰的寺庙,现在这个季节,只有比较暖和的山上还可能有樱花开着,而且快到新年,顺便去庙里拜一拜也不坏。
特地没有叫经纪人,去的路上换了几趟巴士,摇摇晃晃的叫人头晕,习惯性地向旁边靠去,年下温声地叫停了她,调整好坐姿,又把围巾叠好放在肩上,才让她靠了上去。
肩膀刚好是她不用费力就能够到的高度,软乎乎的棉织品上还带有年下身上特殊的让人安心的味道,她总是在这些小地方让人心动。
年下很招人喜欢,她的身上有些引人注意的品格,形容起来大概跟绅士沾点边,但又不完全一样。这个词语常常被用于称赞礼让他人的风度,过去总觉得绅士的背后其实带有常人不易察觉的孤傲与自负,那些谦让也像是带着神俯视凡人的不屑,若是带上了其它目的就更加让人不喜。可“女士优先”的理念在年下这儿完全不带一点杂质,而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理所应当的认知,是习惯。若真要给人排出高低,你也绝对能感受到她把自己放在需要付出更多的那一方上,只有在她身上,才真正体会到了这一品质的迷人之处。
“如果在中世纪的欧洲,你一定是个骑士。”
曾经以开玩笑的口吻和年下说过这话,现在回头看竟然发现这句下意识的话再合适不过,她有绅士的谦让周到,更具骑士的隐忍忠贞。
如果把她放到那个场景里,她一定是众多骑士当中穿着最一丝不苟,面容忠诚坚毅,但眼神如孩童般透亮,翻开前襟口袋还能发现放着一朵粉红小花的那个。
“那欧尼就是公主了,骑士会好好保护公主的!”
她当时是这么回答的,格外认真的语气让人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笑出声,引来了年下探询的目光。
“没什么,呼,觉得彩英可爱。”
小孩一被夸就不敢看她,也不再往下问,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一下下扣着,肩膀却一动不动地保持得很好。
看来要再加上一句,是皮肤白白的,所以一害羞就十分明显的那个骑士。
不短的路程在和年下的谈话和之后的睡梦中过去,上山的路不太好走,所幸那人体力很好,最终半拉半推着成功地被带到了山腰。
庙里没什么人,僧人也都开始着手准备过年的相关事宜,仅有正中的大殿开着门。
进去象征性地拜了拜,又买了两个小小的香包,说起来其实自己也算不上多么虔诚的信徒,不过这个时候也只是图个吉利罢了。
年下是天主教徒,站在门口等着,正低着头拿脚尖踢小石子,手里被塞进香包时抬头的目光很是茫然。
“这个不带宗教意义,说是能驱蚊虫,拿着没事。”
“嗯,谢谢欧尼。”她把香包放进口袋,又仔细地扣紧了口袋,乖巧地道谢。
通往后院的小门关着,幸好之前来过几次,庙里有认得的僧人听完请求,好心地拿来钥匙开了门。
后院种着两颗冬樱花树,因着环境适宜长得高大,每年都在近年关时开,以往几次来都开着满树的花,树下也总是有拍照的游人,很是热闹。
可惜这次还是没能赶上合适的时候,即使在山上,温度对冬樱花来说还是低了些,大部分小花已经落到地上,仅有少数几朵在枝头,被风吹得颤颤巍巍的样子看来也待不了多久,反而让整棵树更加显得萧瑟。
“都掉了啊”,年下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沉下去,蹲在地上看着水泥地上的小花,静静地不说话,泛红的眼角和缩成一团的身影实在让人看着不好受。
她总是这样,会为了生活中大家都习以为常的小美好开心到不行,而当这美好远去时,自然也不可避免地承受了那份特殊的悲伤,是幼稚,也是浪漫至深。
过去总和她争论大树和樱花哪个更好,其实并非不喜欢樱花,只是太清楚樱花的脆弱和短暂,远不及大树来的忠诚,一年四季都保持着该有的样子,虽不让人称赞,但也不至于让人伤感。
只是这就是那人的性子,敏感,热切,温柔,全都是她,可这样就很好,自己不想改变什么,要做的也只是陪伴。
不开心了,那就哄哄。
弯腰仔细地一片片捡起了还算干净的小花,双手捧着走到年下身前。
“彩英,抬头。”
在她抬头的瞬间将手中的花向上一扬,小花在风中飘飘荡荡地向下落,从年下的额头和鼻尖擦过,落下一地粉红,她先是勾了勾嘴角,然后很开心地咯咯地笑着,从飘扬的花瓣缝隙间望过来的双眼亮晶晶的,像是把世间所有美好都装进了眸子。
“新年快乐。”
我亲爱的彩英。
希望以后的每一年,都能这么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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